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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九章 病中

妙如的意识始终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。

好像听到父亲的声音:“妙儿,赶快好起来,你二伯母来信,年底要来京城了。”

又有个声音在耳边说:“此女体虚……忌口的东西,加之心中郁结……忌羊肉、大蒜、韭菜、生姜、豆蔻、茴香……什么,她还学过医怎么不注意些……这等混杂吃法,身体弱点的大人都扛不住。还有好些食物,是不能放在一起吃的,你家小 姐身子本就弱……我帮你抄一份……”

转眼又好似有个头发花白的妇人:“妙儿,你要是过得太辛苦,不如到祖母这边来。”

旁边还有个美妇就势要来拉她的手:“我的女儿,不是为娘的狠心,实在是被……”话还没完,就有人把她拉走了。

梦中看到的都是些零碎的场面。

忽然画面一闪,变成了云慈寺,师傅笑呵呵摸着她的头顶责道:“小徒,为师不在身边,就不念经了,也不打坐了这是佛祖在警醒你……”

退烧后的几天,意识算是清醒了,可身体却轻飘飘的,浑身使不上劲。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,她只能让心静下来,坚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。

“你说,咱们姑娘自前年,上山学医归来后,在饮食上就开始注意了,为啥那天像变了个人似的,不管不顾地乱吃起来。别人都没事儿,她反倒病了”

“我听说,年前姑娘进香归来的隔日,进正院请安时,被那边留了许久。回来后就躲进院里不出去了,比二姑娘禁足的人还安静,私底下找人在外购置了些吃食。”

“听正院的丁香说,初二那日太太回娘家,那边府里杨老太爷,特意把她叫进去关起门来……”

“太太回来后,就派步摇来这屋里侍候汤药了……”

朦胧中,感觉有只温暖的手,轻抚着她脸颊,妙如艰难地睁开眼,看到一张少年的脸。见她醒了,忙把手收了回去。

“你醒了,有没觉得好点”他问道,脸上布满了担忧。

“你怎么来了我不要紧的。对了,等好了再做荷包,见者有份,到时大伙不要嫌难看哦!”她尝试着挣扎起来,却没成功。

“还惦记这个!映儿还问起过你的病呢!怎么回事知道身体虚,还不要命地把什么都往肚子里塞!”

“呵呵,难得恣意一回,痛痛快快吃下去,什么烦恼忧愁都忘了……”她虚应道。

“你开解人时可不是这副模样,怎么不用在自个身上呢”

“人对自己,总是比对别人宽容放纵,我也不能免俗……”
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,钟澄进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。

大正月里生病是件让人厌烦的事,平日里虽出去不多,但也能在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。更何况是在正月,对于没正事的小孩来说,错过的可不是一般的精彩。

妹妹妤如就是这样在她耳边,不停惋惜的。什么前日跟表姐在杨府放了烟花,昨日跟许家妹妹在院子里踢了毽子,今日被隔壁的狗追着满院跑……

“唧唧啾啾”窗外是鸟儿鸣叫的声音。

望着窗外女儿跟丫鬟们嬉闹的身影,回头望了眼刚进门的步摇,杨氏面无表情地问道:“她醒了可说了什么”

步摇回道:“没说什么,正跟表少爷聊着闲话呢,姑爷就进门了。”

杨氏点了点头,示意她退下了。

崔妈妈凑近身边说:“老奴后来向莲生打听了,大姑娘那次,本打算邀丁家三奶奶去见那人的。后来对方推辞了,她才临时独自去的,该不是特意约姑爷一起的。”

“步摇也不多找个人问清楚,害得我说了些撕破脸皮的话,也不知传到相公耳里没有”

“姑爷要知道,也不是这样了,早向老爷告状了。妙姐儿也不会生闷气,把自个儿撑病了……”

“也不知从哪来的本事,让相公、爹爹、姐姐、旭儿全向着她说话,就是娘亲,也劝我不要跟她为难了。这家她的地位最高!受不得丁点儿委屈。罢了,以后不招惹她了!”

日子眼看着过了上元节。

一日,留在京城过年候缺的许大人一家,来拜访父亲。许大奶奶看望过杨氏,就来浮闲居里探望病人。

昨晚睡了个好觉,妙如今日清晨一起来,就觉得神清气爽。哪还有一丝病怏怏的样子

把许大奶奶迎进厅堂,主宾分位坐好,上茶后两人就聊开了。

“大姑娘身上可好利索了”她脸上流露一丝关切。

“托婶婶的福,早好了,还非要我躺着,都快快发霉了!”妙如唇边浮起一丝笑意。

许大奶奶也跟笑了起来:“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,多养养也好!小时候底子要打好,一生才顺遂。”

又问:“听你母亲说,在老家时,侄女可曾寄名在灵慈寺方丈大师座下”

“正是!在淮安两三年,妙儿在慧觉大师引导下,与佛祖结了缘。正打算病好了,上龙泉寺敬香还愿的。母亲身子不方便,爹爹怕我单独出门有闪失。正愁着呢!”

“侄女若不嫌弃,跟婶婶一块去吧,我正想明日上山拜拜菩萨。”

妙如大喜,欣然应诺。

两人又聊起在淮安时一些生活。

许大奶奶是睢宁人,也隶属淮安府。聊着聊着,她提起钟家的二奶奶。

“听说她如今出山了,开了个女子书院,霸州的一些太太们还向我打听呢!都想把女儿送进去。”许大奶奶感叹道,“可惜离得太远,不然我家那闺女,也要送进去跟着学学。侄女呆在老家时,可曾听说过”

妙如暗想,看来汩润书院确实成功了,连一直呆在京师附近的许家婶子都听说了,这才多久的时间!

遂向她介绍了些书院的情况,还告诉她,二奶奶今年会来京城走访,若有机会,帮她引荐引荐。

“我家老爷,也不知下月被派到何地去上任,怕是等不到了。她到京城后,请帮婶子问候一声。说京城附近的不少大户人家,等着她开到北边来呢!”

妙如应承下来。

第二日,许家大奶奶就来接妙如。进到车厢里,才发现里面坐了个小姑娘。经介绍,才知是她的女儿,今年六岁了,一直跟着他们夫妇在任上。

妙如这才知道,她就是前几年遇到的小男童许慎行的妹妹。前几天来钟府,跟妤如一起踢过毽子。

搜寻记忆中她哥哥的长相,这兄妹长得还真有些相似,也是副雪团可爱样子。

两女童不一会儿就玩在了一起。

今日是初一,上香的车马还真不少。把上山的唯一通道,都塞得满满的。

作为京城第一寺,龙泉寺向来香火鼎盛。听说那里的斋菜,美名远播,就是达官贵人也得提前订位。

她们只好跟旁边马车一起,等在路边。待争头柱香的马车先下来,让出道了再向上走。

“姑母,大表哥下旬真要去西北吗”一个声音传来,让在隔壁的妙如,听了有些好奇,望了过去,不禁暗暗发笑。

真是有缘,又碰到了……

这人她印象太深刻了,来古代她见到的十岁以上的闺秀们,无一不是温柔谨慎,笑不露齿的。唯有在忠义伯府的后院,见到的那小少女,如此与众不同。

“你姑父已经答应他,乘着年轻,早点拼出点军功来,将来也好有底气继承爵位。”一个温和声音回答她。

过了一会,又听那少女叹了声:“唉!怎么等这般久,大表哥在山上,也不知订没订到位,午膳的斋菜可指望他了!”

“会有位的,平日里一提到家中来了女客,他就总找借口,跟神威将军府那小子出门,每次都说来上香。该跟寺里的和尚们都混熟了吧,再订不到,看他拿什么当借口!”压低的声音中,含着妇人隐隐的不悦。

前面终于有了松动,妙如她们的马车跟着车流,缓缓地朝上驶去。

到第二道山门处,都停了下来,后面该爬山了。

“你病后初愈,能爬不!别逞能啊,要不,给你叫台软架”

“没事,婶婶不用担心。昨日还跟妹妹踢过毽子,早好了!再说以前在云隐山时,每天没少爬过,早练出来了!”下了马车,妙如一脸舒畅,正跃跃欲试,准备上山。

走到半山腰,两个小的已气喘吁吁,许怡心嚷着要停下来歇歇。众人退到山道旁一凉亭里坐了下来。

没坐下多久,又进来一拨人。许大奶奶带着妙如她们,让出半边桌子。

为首的那人见亭子被占了,本不欲和人挤在一桌的。

想退了回去,旁边的人提醒道,另处歇脚的地方,离这儿还有些远。那几人犹豫片刻,望了过来。见妙如和许大奶奶几个,穿着体面,气质不俗。还有三五个丫鬟婆子在旁立着,看起来也是官眷,遂踱了进来。

见这僻静亭子里都是妇人女童,为首的妇人取下帷帽。

旁边跟着仆妇赶紧伸手接过,另一边的丫鬟们,早已身手利落地擦干净了桌边石凳,铺上个软垫,把她扶着坐了下来。

只见她穿着绛紫披风,下着绿萝裙,精致的飞仙髻上绾着流云八宝珠玉钗。是个长得十分典雅的年轻美妇,柳叶眉,丹凤眼,妆容精致,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的女眷。通身的气派,让人有种仰望的感觉。

她身旁跟着丫鬟婆子,也都是进退有度,行止不俗。一亭子人,安置好后,竟没有半点嘈杂之声。

这气势把妙如和怡心两个,给镇住了。

不一会儿,坡下的道边来个丫鬟。向众人行礼后,朝贵妇禀道:“夫人,霍管家派人另去找软轿了,他请您再等等。”

第五十章 敬香

歇了一炷香的功夫,许大奶奶催着女孩们动身了。一行人从亭子里出来,往山上继续前行。

达到山顶大雄宝殿时,两小姑娘已是气喘如牛,众人只好歇在殿前的树荫下。

这时左边山道上传来“得得”的马蹄声。随后,两匹高头骏马就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。

快走近殿前的草坪时,棕褐色马上的那红衣少年,拉紧缰绳,朝后面的同伴喊道:“薛斌,到素菜斋那里问问,看咱们订的隔间还在不在,遇到母亲把她们引进去。我先去找个故人!”说完扭过马笼头,往山下奔了去。

跟后面的白衣少年应声下马,把缰绳交给在旁候着小沙弥,问明方向,朝右边的偏殿走去。

见她们歇息好了,许大奶奶带着妙如她们,理了理衣襟,让仆妇们带上香烛和供品跟在后面,往主殿敬香去了。

这龙泉寺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古刹。

坐北朝南,背倚宝莲峰,周围有九座高大的山峰环护。规模宏大的龙泉寺就在宝莲峰的南麓。殿堂随山势高低而建,错落有致,气势宏伟。

从主殿出来,许大奶奶告诉她们,下午还安排了听经。前日已托人帮着订了斋菜,膳后再找间禅房午歇。

到达素菜斋时,那里已人满为患。妙如正担心未必有空位,只听见怡心在旁叫道:“舅舅,娘,舅舅在那边朝我们招手。”

听到声音,妙如朝右边望去,果然有个三十来岁,身形精干的男子在禅房门口,朝怡心她们招手。

他长得神清气朗,目光中有股锐利的精光。举止却不卑不亢,站在那里自成气势。

一行人往那间禅房挪去。怡心跑过去,扒到他身上,问长问短,显然是久别重逢的。

男子哄了她几句,抬起头来,和跟在后面的许大奶奶打着招呼。后者向妙如介绍道:“这是慎行、怡心的舅舅,婶婶娘家姓艾,你跟着他们喊他艾大舅吧!”说完,又向男子介绍了妙如的来历。

妙如向他行礼时,对方仔细打量了她好几眼,让她心生疑窦。

进了禅房,仆妇们开始张罗上菜事宜。

这是间大禅房,被隔成的几个小间,专门给香客们用膳准备的。里面空无一凳,只有几个坐垫,中间铺着个案几。男人盘腿而坐,女人则席地而跪。像唐朝传下来的风格,后世俗称“榻榻米”。

两大人坐下后,开始聊起别来之情。妙如在旁陪着怡心翻绳玩。仆妇们或侍立门外,张罗着素点和茶水,或跪在门口伺候。

见他刚才打量自己的神色有些古怪,妙如留心观察他们的言行。

只见听许大奶奶小声问道:“长得像吗相公前几天回来后,就提起过此事。也不知现在如何了!”

艾大舅点了点头,压低声音,也不知对她说了些什么,然后又朝妙如望了过来。惊得她赶紧扭过头去,装着玩得正起劲的样子。

是在说她吗像谁难道是林家舅舅出了啥事

没跟她明说,妙如也不好冒然打听,只好在那瞎琢磨,准备回去问问爹爹。照说若是林大舅出了何事,许大人该跟爹爹问起,怎会跑这里来看她呢难道今日邀她上山,不是偶然,是早已筹划好的专门让人来看她的

还没等她多作联想,隔间左边传来个声音,是刚才山下堵着时,听到的那少女。

“姑母,表哥还真有点本事!这么多人都能订到位。他人呢!怎么还不见影子”。

“他跟薛家少爷说,去见个故人,过会儿再过来。小声点,这里只隔了道薄薄的壁板。在外面,不要咋咋呼呼的,小心失了女孩应有的矜持!”妇人压低声音提醒道。

“我……”少女被噎住了,随之传来捶背的声音。

“慢着点,现在吃那么多,等下怎能吃得下素菜”随后两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。

听到那边的动静,也提醒了这边两个大人,他们也压低声音,开始聊起老家的事来。

怡心正专心致志吃着案上的茶点,没功夫理其他人,妙如一人落了单,静静地坐在那里。

龙泉寺东北角的唤仙亭里,正坐着一大一小两位女子。

“罗哥哥,这里!馨姐姐等你好久了!”有个稚嫩的童声,从亭中传了过来。

“原来菁妹妹也在这儿,你哥哥出门时还在到处找人呢!竟跟馨姐姐先到这里了。”少年跨步走来,随之上了亭台。

“赶紧坐下吧!听说你要去西北戍边去了,京城里呆不住,真逼得这般紧吗”清泠动听的声音传来,接着又是声叹息,说道,“早知如此,当初灵姨临终前,该给你订门合适的亲事。”

“自她病倒后,是想订下来着,都被我找理由推脱了。虽说那时还小,但听说不能跟馨姐姐在一起,还要找个乳嗅未干,只知撒娇的丫头,有什么好的我的念想,姐姐还不知道吗”少年的声音低了下来,有些嘶哑和暗沉,正是男孩子变声期的状态。

“此事就不要再提了,姐姐都嫁好几年了,况且一直把你当弟弟看,照顾你也是灵姨所托……”女子的声音低了下来,像是在喃喃低语。

“可我不是,跟馨姐姐在一块,心里才能安定下来,特别放松踏实,少了诸多顾忌。”

“你是从小缺人照顾,少了真心待你之人……等大些,就不再会有此等执念了……亲人间温暖关怀,并非要厮守在一起……”到后面几乎成了叹息。

女子跟他说了一会话,随后嘱咐道,记得报平安,免得她在京中惦记。

一阵依依惜别后,接着亭中就响起了动身的细碎声,那女子最后道:“姐姐的软轿不能用了,乘机提前上山的。得赶紧回去了。这顶软轿就帮你留在流觞亭那里,先走了!冰蟾,把帷帽拿来,菁菁,跟着罗哥哥,找你大哥去!姐姐先走了!”

说着,带着丫鬃匆匆离去了。

等了一会儿,才听到女童声音响起:“罗大哥,咱们找哥哥去吧!”

此时,妙如这边的斋菜也上齐了,左边隔间的人也聚全了。两边都喧哗一片,一顿饕餮下来,吃得大伙都心满意足的。

听完讲经,下山时已是傍晚时分。

妙如牵着怡心的手,飞驰着朝山下奔去。

在山道拐角的地方,又碰见那红衣少年,只见他脸上没了来时俊采飞扬的神色,和他同伴骑着马,老老实实护在两顶轿子旁边。

在旁打量着他们,妙如只听见轿里,不时传来问话声。他一脸不情愿地应付着,而另一位则在后面低声打趣着他。

在他们之前,妙如两个先到了那亭子里,外面停着一抬软轿。

妙如和怡心坐在桌子一角歇着,等许大奶奶和众仆妇下山来。

不一会儿,之前见到的那两顶软轿,也在此地停了下来。

有位少女从前头那顶里先钻了出来,转身又扶了个二十来岁的娇弱妇人,走了进来。妇人戴着顶青色帷帽,在原先那贵妇停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,红衣少年侍立在侧。

后面那顶小轿里,出来个身着果绿色杏领锻面直身长袄的小姑娘,清亮眸子左右顾盼,看见亭里有两差不多大的女孩,忙过来打着招呼。

红衣少年这才望了过来,发现了妙如她们。想到又碰见了,有些惊讶,问道:“你是钟家妹妹”

见躲不过去了,妙如只好拉着怡心的手,过来见礼:“见过五谷……哦,罗哥哥!”

刚才那小姑娘奇道:“罗大哥,你认识她们”

罗公子答道:“她是翰林院钟侍讲的女儿,上次回京船上碰见过的,她还出主意救过你谢家哥哥。”

他同伴听了此话,也拢了过来,对着妙如左看右看,啧啧称奇道:“听玉廷说起过,想不到这般小,你那法子真管用吗战场上受伤晕厥过去后,也能救醒吗”

扑噗一笑,妙如答道:“那法子又不是仙丹神药,还能起死回生不成只是个帮人换气的小窍门而已,当不得真的。只能救落水的人!”

那罗公子也笑了起来,本来长得剑眉凤眼,这一笑,色若春晓之花的俊脸上,泛出异样的光华来,又恢复了先前山顶上的那份张扬和从容。

“云儿,不跟母亲介绍介绍这两位小姑娘”坐在一旁的妇人发了话。

少年眸子一沉,给小姑娘使了个眼色。妙如领会他意思,拉着怡心,转过身来给那妇人行礼。

罗公子忙在旁介绍道:“这是我母亲,这是表妹曹瑜茜。”

又介绍了他同伴和穿果绿色袄子的小姑娘,乃神威将军府出来的两兄妹十四岁的薛斌和八岁的薛菁。

双方介绍完毕,那叫曹瑜茜的少女,上下打量着妙如,然后指着她道:“好像见过你,是在……”

“是的,咱们在忠义伯府见过一面,当时还有丁家三奶奶,也就是傅家姐姐在一块。我是跟她同船进京的。”妙如应道。

“对,对!我说怎么有些眼熟,表嫂最近还好吧!”她的样子只有十岁出头,性子是个爽利泼辣的。见到有共同的熟人,跟着妙如交谈起来。

见着侄女也认识,且年纪比茜儿还小,较继子小了差不多五六岁,曹氏也就放下心来,没干涉他们的聊天了。

等许家大奶奶慢慢踱下山时,几个小姑娘已打成一片。

妙如又给双方作了介绍,彼此认识后,准备一同下山。

往回走时,罗公子见妙如她们没有坐轿,忙嘱咐亭子边的脚夫,把轿子抬到她们身边,邀请她们几个坐上去,一起下了山。

第五十一章 疑云

带着织云刚回到家中,妙如就听说杨氏出事了。

听留守的烟罗描述,原是这回事:过了三个月,大学士府那边担心女儿的怀相不好,特意从太医院请来擅长此科的刘太医,替杨氏诊脉。

谁知诊完脉,老太医一脸怒色,大骂之前看的大夫是庸医,想害死她。说她吃了大量相忌的食物,恐对腹中胎儿不利。最后用了温和的药物,把午膳吃的,都催吐了出来。

后来才弄清楚,原来杨氏最近孕吐少了,按医嘱,吃上些给胎儿添补养分的食物,特意换了食单。

谁知膳食中竟掺有相互冲突,且属性为寒的食材。

老太医说,若不是他施救及时,重则小产,轻则胎儿出来后有问题。

把妙如惊出一身冷汗,提心吊胆地问道:“后来呢都吐出来了吧都吃了些什么”

秦妈妈一脸古怪神色,替她答道:“黄鳝中掺杂了螃蟹,就是姑娘最近补身子常吃的黄鳝。”

望着她的眼神,妙如觉得有怪异,让她百思不得其解。

晚饭时,大伙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杨氏腹部。

她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,坐在桌边,口里不停念叨:“怎么会有湖蟹,谁要买湖蟹的一定得查清楚!到底是谁想害我……”

等丈夫望过来,杨氏特意望了眼妙如,他的目光也随之也跟了过来,看得妙如一脸莫名。

“谁竟敢害娘亲,查出来后,爹爹一定不要放过她,这可是我们盼望已久的弟弟啊!”妤如也在旁愤愤不平。

收到她们的目光,心里虽是十分坦荡,但母亲眼中那种怨恨和不甘,还是让妙如有些坐立不安。

加之父亲面上那种的失落,更让她有些心疼他。

即便是不喜欢她的个性和态度,这小生命却是无辜的。父亲快过而立之年了,至今膝下仍是无子。

无人继承香火,对古代士族男子,影响还是不小的。况且他们五房三代单传,祖母临终前最遗憾的,也是这事……

她的不安看在杨氏和钟澄眼里,却各自有了不一样的解读。

想起前不久,把继女特意叫进来罚站,随后撕破了脸,一顿数落下来,赶她离家。当时这碍眼的,面上虽没反驳回击,事后崔妈妈告诉她:离开时,她拳头攥得紧紧的,怕是心中怀有怨恨。后来乘着年节里,亲友间走得勤,特意放纵起来,弄出一身病,动静大得让所有人都拿指责的目光看着她。

这回,不会是她再次报复吧!

借出门上香不在家的机会,提前要求厨房采买湖蟹,乘厨房人多手杂,让人调包掺进了她的膳食里。

对,一定是这样的!

等负责采买的海大娘她侄子回来后,一切都会真相大白。看到时相公拿什么护着她!

想到这里,她恨恨地望向妙如这边,把后者惊得一个激灵,心中微颤起来。

看在钟澄眼里,意味就不同了。

与其说他怀疑女儿谋害妻子,还不如说他担心杨氏又在使苦肉计,设局陷害妙儿,想逼着他把孩子过继出去。

太医是她们杨家派人请来的,厨房也是她在管。采买、厨子都是她的心腹之人。除了她自个,谁还有那么大的能耐,能支使得动那些人

听女儿身边的丫鬟汇报,上次在白家无意碰到他后,第二日早晨妻子就把妙儿,关在她那屋里,一起呆了很久。

自那以后,女儿就不爱到处走动了,整天闷在小院子里,她原来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。之后在请安、晚膳时间外,他都鲜少看到她的身影。

大年初二那天,女儿特意装病,不想跟着去走外家。

带着几个下人,放纵地胡吃海喝了一顿,把自个整病了。想来她是想发泄下心中的郁气!听秦妈妈说,自她跟慧明大师学医后,在养生和饮食上平时十分注意的。

她从来不是个叛逆、蛮横、放纵的性子!

更非那记仇、狠毒的秉性,此事铁定与她无关!

怕就怕有人买通她身边的人,设局让之无意间中了圈套。

是得好好查查!

若此事真是冲着她来的。也不再管什么约不约定了,直接找岳父摊牌。

不管生的是男是女,都得要抬白氏进门,来个制衡。

他纳妾怎么了岳父自己不也有三四房姨娘,还生了几个庶女。

晚上,掌灯时分,借回来汇报敬香的情况,妙如特意想向父亲打探消息。

“爹爹,林舅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”想起许怡心她舅舅那奇怪的表情和话语,妙如担心地问道。

“没啥事啊!上月还接到过他的来信。说是身体好多了,正准备明年进京来参加春闱呢!”钟澄也是一脸不解。

拿起案上的湖笔,她随手写起字来。这是他们父女间的默契,只要进屋,妙如都得写上几笔,让爹爹查看下有没有偷懒。

“要不,您找许家叔叔再问问,看郑家舅舅那样子,好像刚从老家来的,说不定有他最新近况呢!”放下手中的笔杆,妙如抬起头来,望着父亲建议道。

钟澄点了点头,采纳了她的意见。

然后,瞅着女儿他有些欲言又止,脸上满是担忧的犹豫。

妙如见了,体贴地问起:“爹爹可是有何话,要嘱咐妙儿的”

“上次吃坏肚子病倒之前,可是听人说了什么话,让你不痛快的”

“都过去了,现在都想开了:只要爹爹不嫌弃妙儿,这辈子都要赖在家里,当您女儿,谁也休想让我出这家门!那些烦恼,就当浮云算了!”本不欲这样暗示的,刚想息事宁人,眼前又出现母亲刚才望她时,那怨恨的表情。妙如还是觉得,提前备个案比较好。谁知道迎接她的,又将会是什么

果然如此!她还真是恶习难改,都不屈不挠了!

这天底下,不是只有她,才能替钟家生子继承香火的。

钟澄心下了然,杨氏出事那会儿,生出的那丁点的担忧和愧疚,转眼间就烟销云散了。

回到浮闲居,妙如发现身边几个人,都有些不对劲儿。

望着秦妈妈一脸怪异的表情,她心下疑惑。

看见她,烟罗也是副欲言又止,满是同情的样子。

织云见屋里气氛不对,也不敢多话。

锦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,纳着鞋底,混然不知的模样。

锦缎则是来去匆匆,停在屋里的时间很少。

知道烟罗是个爱打听八卦的,妙如决定从她身上入手,遂问道:“是有你家姑娘什么传闻了说出来吧!我扛得住!”

烟罗讷讷地低声道:“正院那边……”

一听到“正院”二字,她的神经就紧张起来了,忙问道:“正院那边怎么了,母亲又出事了”

“不是!我是想说,正院那边传闻……说姑娘懂药理……怀了身子的,不能将螃蟹,混进……黄鳝里吃,整个家中没……第二人知道!”烟罗吞吞吐吐,总算把意思说明白了。

终于有人向姑娘提起了!

秦妈妈抬起眼眸,紧紧地盯着妙如的脸,生怕错失了任何表情。

望着她们都瞅着自己,一脸复杂的神色,妙如有些哭笑不得。

什么时候起,懂些药理,还成怀璧之罪了!

不过,也难怪她们起疑。刚过完年,吃完大餐,照说没人还有胃口,再吃螃蟹和黄鳝的,只有需要补身子和母亲和她呀!家中就那几个人,不是故意的,那才奇怪呢!

等等!上回她偷偷托莲生,在外面购置过火锅食材,不会也被怀疑了吧!

对,还有动机!

太太对她不好,外面的人,只是隐约知道。但身边这几个,心里却是一清二楚的:以前在淮安,母亲无端生病,随后就有她命硬的谣言出现;过继还有气病太太的传闻;杨老夫人上门来训斥的事、自己宁愿装病也不肯去杨家做客……

一切恩怨,都成了她谋害继母的动机!

有药理知识,又有过单独采买的行为,最重要的是有动机……

哦,还是时机问题:母亲三个月孕吐刚过,正要换点别的来补补。她也是大病初愈,也有由头找些食材调养。

最要命的是,前两日她确实写了份食单,交给了秦妈妈,叫她送到厨房去,让她们每日轮着来做,好像……好像就有黄鳝……

妙如的头都大了……

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!

看着她的表情,秦妈妈知道可能有不妥,望了其他人一圈后,对她道:“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了!这种谣言,咱们又不是头次听到,事后还不都洗清了,次次不关姑娘啥事!”

随后过来扶起妙如,替她解开髻角,劝道:“姑娘今日又是爬山,又是坐马车的,想是累了,早点歇着吧!”言毕,转过头来,对余下几人吩咐道,“咱们院里的,不要掺和乱嚼舌根!姑娘平日为人如何,对大伙又如何自己心里都清楚,不要谈论此事,都散了吧!”

等人都退干净了,帮着她掖好被子,秦妈妈悄声问道:“那份让老奴交给厨房的食单,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”

手不停地抖着,脸色煞白,她眼睛死死盯着对方。

妙如伸出手来,摸了摸那双布满厚茧的手掌,安慰道:“妈妈不要担心,不是妙儿干的,出不了啥事!那上面明明写的是我食补的材料,根本就没螃蟹。”

“不过,怕就怕有人将那上面的涂改了,或者是假借我名义,找人送来螃蟹。毕竟之前咱们吃火锅时,找人在外面这样采买过!”

“或者最后成了个天仙局,查不到是谁动的手脚,却把矛头全指向妙儿,为了那点名声,让我自难而退!”

会不会是母亲呢!

前段时间她就用话逼过自己,生完一场病,妙如以为就此揭过了。会不会还不甘心,再下狠招布下此局,以她名声相胁,让之自动走路,或让她见弃于渴求子嗣的父亲呢!

第五十二章 对质

二月的京城,天气乍暖还寒,经过年节的喧阗,街面渐渐冷清下来。

城东柳明胡同钟府不远的大街上,老字号百草堂药铺坐堂的廖大夫,应着一旁某丫鬟的要求,回忆着月余前,去钟府出诊的情景。并在笺纸上记了下来,随后装进信封里,递给旁边的那人。

此时钟府正院的华雍堂内,杨氏正听着丫鬟步摇的禀告。

“真的没人做过螃蟹那我午膳吃的,被刘太医诊断出的,又是何物”她不甘心地问道。

“或许太医诊断差了,残余的剩菜也查了,确实没有半点螃蟹的影子。”

她跟崔妈妈,一整日都在追查此事。搜遍了府中各角落,就是找不到丁点的蛛丝马迹。

若非刘太医进门前一刻,杨氏正在床上痛得打滚,后又被催吐出不少秽物,没准此事会被当作子虚乌有,是她在装腔作势。

“小 姐,要不,这事就此作罢!省得姑爷以为您……”在旁观察着她脸色,步摇随之建议道。

“你先下去吧!”朝她挥了挥手,打发了下去。

“奶娘,此次作案的人,看来手法倒是干净利落。让人抓不到丁点把柄!这样一来,岂不是要生活在危险中随时会被人再来一下!”她攥紧手中的丝帕,满脸忧色地望着对方。

崔妈妈走过来,把她搀扶到软榻上,安慰道:“小 姐莫要过于忧心,都打草惊蛇了,那人想必没胆子再来一次。要不,咱们先住到别院去,等熬过这半年,等小少爷出来了,小 姐再回来”

“偏不!有人巴不得咱们离开,好借爬床上位,得在家镇着。奶娘忘了,外面还有个等着进门的呢!去年年底,不是还跟相公私下眉来眼去的!你说,会不会是那小东西跟白氏联手,里应外合做下的。此事只她俩能获益……”

“再奸猾都只十岁不到,况且厨房那边,都是咱们的人,恐怕不太可能。”

“对了,奶娘,不是说那边,也递了份食谱给厨房吗要不……把步摇叫进来!”

……

“太太问,那事发生前,浮闲居有何不对劲的地方可曾有人跟厨房那边来往过密的”韶华斋后院的树从中,有两个人影,正猫在其中说悄悄话。

院子自闲置下来后,鲜有人踏足。

“也没什么特别的,就秦妈妈递给海大娘一份食单,要厨房按上面列的,每天换着花样来做。”

“什么样的食单”

“我也不知道,就列了些菜名,每样后面附着所需要的食材。”

“你们姑娘,是不是还有份单子,写着些菜名的,听织云说过,她常拿出来背”

“是有这事,烟罗还说笑过,要把那收好,容易被拿去当养生的,反害了人家。难道是……不会的,姑娘不是这种人!”

“是不是那种人,得经得起查探,你悄悄拿来,到时跟厨房那张,一对照不就清楚了也正好替大姑娘洗清嫌疑!”

夜灯初上,北边后罩房临街的一排屋子前,钟府的下人们,都在住的院子里忙碌着。

此时,从左边角门来了个十七八岁的俏丽丫鬟,虽穿着婢女的服饰,料子却显得有些金贵,头发绾得一丝不乱,戴了几样金珠钗环,脸上抹着淡淡的脂粉,衬得她的模样,倒有几分小 姐的派头。

只见她捂着鼻子,跨过院前的一摊污水,来到左三间的屋子前,朝里张望。见那儿没动静,凑到窗台边,敲着窗棱轻声唤道:“海奎哥,在家吗”

没一会儿,里面走出个壮硕身材的汉子,长得虽不是贼眉鼠眼,也好不到哪里去,满脸的横肉,说话时一抖一抖的。

瞅见是太太的贴身丫鬟,主动找上门来了,哟嗬一声,把她迎进门里。

“你是说,叫我明天拿出来对质不是按这单子上采买的,没人见疑吗”

“明天没厨房其他人,就海大娘在。放心吧!只要证明是那边的人给你的,说是按上面送来的就行了。至于单子真假,到时自然会有人证明。”说毕,又凑到他耳边,小声嘀咕了几句。

男人点了点头,爽快地答应了,一把捉住她的手,顺势就要揽进自己怀里。嬉笑着朝她挤眉弄眼,要答谢。

女子倏地变了脸色,挣脱开来,逃也似的跑了出去。

汉子在后面喊道:“赶明儿就向太太去讨了你,这媳妇是跑不掉的!”

向那方向啐了一口,女子就往正院方向来了。边走还边狠狠地揪着路旁的枯树枝,恨不得把它们都扯了下来。

第二日,向杨氏问安时,妙如刚进院子,就见厅堂里满屋子的人。杨氏端坐在堂上,身旁的人对着底下跪着的,正在问话。下面站满了仆妇下人,爹爹竟也坐在一旁。

三堂会审

顿觉形势不妙,妙如刚想退回去,谁知被眼尖的丫鬟早已瞄见。玉簪低下头,对身旁的杨氏嘀咕了几句。后者抬起头,朝她望了过来。然后对前者吩咐了几句。

接着妙如就被请进了华雍堂。

厅堂上的,原来不仅有爹爹,还有杨府那边见过的,崔氏身边常跟着的老妈妈,她屋里的秦妈妈和锦缎也在。

“大姑娘也到了,你接着说吧!”崔婆子发话提醒跪着的人。

地上的,正是厨房管事海大娘的侄子海奎,专门负责厨房采买的。

“秦妈妈交给奴才姑姑的这张单子,说是要按上面的食材,每天轮着采买,姑姑还特意交待,是给小主子补身子的,要挑好的送进来。”地上男人伏低身子说道。

旁边满身油污的一婆子接着证实道。

“把单子拿过来,给我瞧瞧!”深沉的男声响起,是钟澄在发话。

小丫鬟丁香,把从海奎怀中掏出的纸张取了过来,递给自家老爷。

钟澄紧着眉头,扫了上面字迹一眼,神情古怪地朝女儿望了过去。

妙如心里七上八下的,不知他为何是如此表情。

又望了眼秦妈妈,只见她立在角落里,脸色惨白,身子像筛糠一般,抖个不停。

小姑娘满脸狐疑,向父亲请示道:“爹爹,能否让女儿看一下!”

“等等,妙儿看之前,得让她屋里人证实下这食单的真伪。免得让人哄骗了过去。”在旁一直不作声的杨氏突然出声道。

说着,让人从钟澄手中取过纸张,递到在旁候着的锦缎手里。

“没错,奴婢看着姑娘,时常拿着这张单子,在那儿背着呢”瞄了眼纸面,锦缎指认道,“不过,这单子……”正要补充,被杨氏快声抢过。

“是她的字迹就好!”杨氏横了她一眼,阻住那未出口的话。

“胡说!你又不识字,如何认识那单子”秦妈妈出声反驳道。

有些骑虎难下,锦缎犹豫着望了眼杨氏,硬着头皮补充道:“奴婢认得上面那团墨迹……不过……”说到后面,声音几不可闻,身子不停地往后缩了缩。

“说那么多干啥,拿来本姑娘瞧瞧。”听了众人描述,妙如大抵心里有些数了,有人买通丫鬟,偷了她以前记下的笔记,设局在这等着呢!

拿起“食单”瞧时,妙如不禁哑然失笑!

不过没在面上显露出来,而是副被人背叛抓包时,最正常的表情。

“单子是谁拿出去的,这是师叔叫我抄的手记,不是食单!”妙如一脸愤愤然。

“老爷听见了吧!她都承认了!”杨氏一脸义正严辞地说道,叫人把她手里的单子取了过来,扫了一眼,指着上面的字念道,“真有黄鳝、螃蟹的字迹。你看看!”

说着又把单子向钟澄递了过去。

“等等,女儿能问此人几句话吗”指着地上那猥琐男人,妙如朝杨氏请求道。

后者有些犹豫不决,钟澄哼了声,她只得同意了。

亲手过去拿回单子,妙如走到海奎身边,问道:“秦妈妈把我给的食单,交到海大娘手里了,怎么会在你手里的”

“她……我姑姑她不识字,从来都是请人写了菜名,交到小的手里的……”

“那意思是,你识字也照着上面采买过”妙如截住他的话,追问道,“你都采买过哪些”

海奎一下愣住了,有些不知所措,望向杨氏。

杨氏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她,装着一脸无事,也好奇地望向他。

“你姑姑交待后,买了哪些食材,快点从实招来,太太还等着呢!”此时旁边的崔妈妈出声喝斥道,把“姑姑”“太太”两个称呼,特意着了重音。

海奎听了,才反应过来,朝一旁的海大娘望去。她回了个安抚的眼神。

这些眉眼官司,早落在有心人眼里。海奎刚开口,妙如却打断他的话:“既然你识字,想必也会写字,就把采买过的,写下来吧!让玉簪姐姐叫人取些纸笔来!”

海奎一听叫他写出来,魂都吓没了,赶磕头恳求道:“奴才没正经念过书,小时候跟隔壁秀才。识过一些字。这些年负责采买,才把菜名都认齐全了,要小的写下来,怕是动不了笔。”

又补充道,“上面的食材,我是按顺序送进来的,至于姑姑她们厨房,会不会按时做出来,小的就不知道了。”说着朝海大娘投去一眼。

“好,就依你所言,买过哪些,对着单子念出来!”

海奎刚要松口气,又听得小姑娘接着说道:“海大娘把他帮你买回的,做给我吃的,到爹爹母亲那里先小声说一遍!”

那仆妇的脚立时就站不稳了,慢慢踯躅过去,到主人们那边小声说了一遍。

这边海奎拿起菜单,手都抖了起来,磕磕巴巴地念道:“羊肉跟栗子,什么跟木耳,兔肉跟橘子,洋什么跟蜂蜜,什么肉跟菊花,螃蟹跟黄鳝。”他念到后面那对,就停了下来。

“什么肉跟菊花啊洋什么啊”妙如追问道,嘴角含着嗤笑,从他手里取过单子,数了数,讽刺地望着众人:“念出六对,其中三对认不出字来,这是如何采买的,还买回来了!你成仙了不成”

然后朝钟澄那边施了一礼:“爹爹跟母亲,想是已听过海大娘答出的食材了,可以公布了!”

钟澄当众宣布了些“猪肚”“桂鱼”“香菇”“黄鳝”之类东西。在旁的杨氏,则涨红了脸,一副快晕厥过去的样子。

“看看,不仅跟人窜通捏造证物,还撒谎污蔑主子,你这采买怎么当的!”施施然回到父亲身边,她当众对海奎讥笑道:“心里觉得奇怪吧!上面写食材的字,为何都不认识”

“当初慧明师叔,在教平日饮食该有的避忌时,怕记不住,我特意写了些错字,只有自己识得,其他人没人能认出。就是怕有人无意间捡到,误食了,没的害了人家。”

还好当时留了个心眼,全是用简体字记下来的。

那男人听了此言,浑身无力,摊软在地上。

第五十三章 夜影

出酉入戌,星星点点的灯笼,在四处点了起来,钟府东南角的春晖斋里,也是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。

一群小厮和婆子们,扭着个青年男子正从屋里出来。

妙如进门,看到的就是此番情景。

审完了,这是押往那里去她停下脚步,一脸疑惑。

进屋后施完礼,她刚要坐下来,就听见个声音在案后响起:“你平日爱写错字,没想到此次,还真让你因祸得福。”

似笑非笑地望着她,钟澄的嘴角抽搐着,看着好像快憋不住了。

她私底下经常“一不小心”,就会习惯性地写出几个简体字来。虽被父亲纠正过多次,但还是改不了。

不过好在她机灵,随口搪塞道,这样偷懒也有好处,可自成一体。以后拿来当独特标记,记些隐密的东西。还可当成父女间传递暗讯的密码,说不定哪天还真用上了呢!

钟澄没少训斥她,还讽刺说,懒人歪理多!

所以上午父亲见到那张纸单时,表情才会那般怪异。

想是要笑又得憋着,怕人瞧出端倪来。遂才不动声色,看着她一步步反击,为自己洗清嫌疑。

“爹爹又取笑人家了!是慧明师叔教的。那时刚识字不久,好些字不会写,师叔就让妙儿用自个的方式记录下来。当然也有怕人误拿的担心在里头。”妙如解释道,省得他真以为是愉懒,底下写的全是些错字。

“这次就放过你,以后写字时,不可图省事再那样了。成习惯可就不好了。被人家见到,会让人瞧不起的。以为我钟澄的女儿如此不济,字都写不对!”他警告道,“再发现一个错字,罚抄一百张佛经。”

闻言妙如呻吟起来,讨价还价道:“不要啊!这是要慢慢改的,一下子罚那么多,还让不让人活了”

对方一脸严肃,驳回道:“没什么好讲的!惩罚记心里头了,才会重视起来!越早注意,越易纠正。若习以为常了,到时想改,都改不过来了!”

妙如耸了耸肩,腹诽道,早成习惯了,又不是这几年的事!

……

灯影下,妙如背靠着高脚软椅,双脚悬离地面,在那儿不停地晃来晃去。

“您是说,妙儿长得像他们故人的孩子,那人不会正好是林大舅吧!”

“所提的不是他,为父也没好再多加追问。”

聊过许氏一家人,钟澄把话题转到家中之事上来,问道:“你母亲这次出状况,妙儿是怎么看的”

见父亲的神色,不像是在安抚,也不像是质疑,而是纯粹要跟她交流看法。

妙如精神一振,端坐起来,恭敬地答道:“女儿觉得背后动手的人,无非有几种情况:一是忌恨母亲;二是有人想挑拨咱们家人的关系,三当然是爹爹您,被人惦记上了。从获益方来推测动手人的想法,一般八九不离十。不过,前提是刘太医前来问诊,真的只是巧合!”

“是临时起意的,为父特意去太医署打听过,当日宫中后妃大多出门了,刘太医临时有事没跟去。被你外祖父碰巧遇上,才请到咱们府里来的。”钟澄证实道。

见女儿分析得头头是道,沉吟半晌,又补充:“还有种可能,或许是有人,不希望杨氏生出为父的嫡子来,不希望爹爹靠杨家太紧。”

妙如心中一惊,这以前她也猜过。据道听途说来的一些线索,好像有传言说,圣上对杨阁老和靖王当年的背后残余势力,颇为忌惮。上次旭表哥也略为提过。难道说,爹爹也是被双方争夺的棋子对了,应该是!他是圣上亲点的探花,却又娶了杨相的女儿。

“现在有这风向吗听旭表哥的意思,他爹爹醒不来,也有被人忌讳的原因在。”

她的话让钟澄有些惊讶,盯着女儿的眼睛,问道:“这话是他告诉你的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可是见过他爹爹了”

“嗯,那次住在他家时,探访过一次。我猜可能是中了蛊,还把症状写进信里,找师叔问去了。爹爹,没什么不妥吧!”涉及到系派争斗,妙如觉得,她那点头脑不够用,还是问清雷区比较好。

“做都做了,才来问,是不是有点马后炮”点了点她的翘鼻,钟澄宠溺地嗔责她,随后安慰道,“也没太大问题!汪家如今已难成气候,就是你姨父醒来了,怕也是独木难支。圣上素有仁孝之名,想来不太会难为长公主这一房的。”

“下月爹爹将会把你白师傅迎进门来,这事早前跟你外祖父提过。她进门后,你带着妹妹们好好跟着她学针线,不可调皮跟她作对。还有,劝劝妤儿。为父还托了你许家叔叔,从霸州请来位夫子,下旬应该就能到京了。你们的学业也该捡起来了。”

望着他用两句话,就轻描淡写地带过纳妾一事,妙如心里觉得怪别扭的。

几句话就决定了两个女子的今后命运,当事人还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。

她还是难以认同此等做法,默不作声地呆在那里,半晌才问道:“是因为妙儿吗其实没必要,女儿已经找到保护自己的办法了!”

“也不是完全是为了你!家里也该找个明白事理的,来照顾一家子的生活了。部分是为了你祖母临终前的嘱咐,部分也是为了做出姿态来,当然你们姐妹也在考虑当中。”

“做出姿态来”妙如有些不解。

“你祖父生前是清流一党,维护正统而亡,为父也是科甲出身。咱们钟家一直与权臣保持距离,可惜当年走错了一步,几代人的清名……”许是觉得女儿太小听不懂,或是悔意让他说不下去了。

见他情绪不对,妙如赶忙转移话题:“爹爹,审那海奎,问出什么没有”

“他只招了是你母亲授意的,派人给了那单子,暗中教他说的。他跟海大娘都是杨家那边过来的陪房,爹爹也无法处置他们,只好赶走了事。”

“爹爹,在他走之后,最好派个人跟着,说不定能把幕后黑手挖出来!”

“哦此话怎讲可是发现了些什么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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